【蔺苏】八雅之诗（全）
问余何适，廓尔亡言。华枝春满，天心月圆。
琅琊山上琅琊阁，说是四季有景，处处为诗都不为过。
但要说最妙的，还因是这一方好山好水养的好人。
岂不闻“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，水不在深，有龙则灵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。①”
“麻烦蔺公子先把你刚描的……仕女图收收？”蔺少爷摇头晃脑的一番品评，毫不意外的得来梅长苏不屑的一声轻笑。“徐姑娘也算是官宦人家小姐，你倒是说说，你蔺公子如何得见其容颜？”
“何必计较这个。”蔺晨将笔一搁，蹭了过来。“要不，下次本公子带你瞅瞅去？”
“梁上君子？”梅长苏并未抬眼，依旧执卷依塌，漫声回道，“长苏无半分武力，敬谢不敏。”
“嘿，原来梅宗主还知道你自己身子骨是何模样……啊？”蔺公子最后一字尾音上扬，端的是气势磅礴，“孤身诱敌啊？翅膀硬了啊，有能耐了下次再横着进琅琊阁你就甭打算再出去了。……把茶放下，喝药。”
胳膊拧不过大腿，梅长苏默默的端起药碗一口干了。
说实话，这两天梅宗主的内心其实是无比无奈想要扶额叹气的。
原本就是收服个小帮派，正好自己路过，便使计诱敌入瓮。本是飞流跟在身边应是万无疏漏的事儿，结果大约是白日里甜瓜吃多了，飞流闹肚子，对敌时一个分心，梅长苏便被斜刺里来的一剑刺中背心，好歹挪了挪，没中要害。
可这也吓坏了一众人，就差一个个自裁谢罪去了。
其实依梅长苏所愿，不过是外伤，止了血养养便好了。奈何盟里众人很是当一回事，尤其小飞流，一刻也不离他苏哥哥身边，就怕他就此长眠了似的。所幸此地离琅琊阁并不算远，堪堪止了血便把自家宗主给抬琅琊阁上来，才都安安心心的回盟里去了。
梅宗主一面感叹着阴沟里翻船，一面惆怅着怎么盟里的人似乎都开始听“蔺晨大夫”这江湖郎中的话了。
正当此时，阁中侍童行了礼进来回禀，道是有一位萧公子上琅琊阁求问，如何才能娶得美人榜榜首云姑娘。
“萧公子？”蔺阁主诧异的望了眼梅长苏。这萧姓是大梁国姓没错吧，“难不成是天泉山庄的二公子？”
“正是。”侍童答道。
“问世间，情为何物。②”蔺少爷不由嘿了声，“请前厅先坐，上好茶待着。”
侍童领命而去，蔺晨转头看身后人，梅长苏望着窗外飞云，手里捏着衣裾，半晌无言。
“如何？”眉梢一挑，蔺少爷起身往前厅去，“要去见见这位昔日故人？”
“并不是时候，再等等吧。且依宫羽说言，当年之事若当真如此……”梅长苏收回目光，垂首似自嘲一笑，方才抬首看着蔺晨，“莫将话说死了吧。”
等蔺少爷收了一把银子，打发走了天泉山庄来的二公子。回到后院，一屁股坐人边上，跟他说起所见的萧公子如何的少年俊逸，谈吐有度，一表人才，梅长苏依旧低头不知想些什么，并没有回应。
“你这是为谁惆怅为谁颦来的。”蔺少爷不高兴了，“这人是你派去杀的？孩子是你指使换的？还是这些你都事先知晓，而没有阻止？”
“并不是。”
“那你在忧愁个什么劲？”
“今后我是要用这事儿……”
“今后是今后的事儿，还没到那时候，你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？要真觉对不起这孩子，你今后对他好点不就得了？有什么好叽叽歪歪的。想那么，这都是毛病。”蔺晨嗤笑了声，折扇一开，带起一股秋日凉风，倒是扇走了梅长苏心头半分阴霾。
“大约是近日事情顺当了吧，也有心思想些别的了。”梅长苏长长的吐了口浊气，倒是笑了。
“是，你是闲了，闲的你都会用自己当诱了啊。”
“你能不能不提这茬儿了。”梅长苏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落面子。
“那就好好吃药，今日中秋，许你吃口桂花酒。”
“蟹呢？”
“咦，你还想着能吃这个？”蔺公子讶然。
不过真到了晚间，蔺少爷倒是把蟹黄挑了个干干净净，挖了小半勺子蟹肉给长苏解了解馋。
月上中天，两人并肩坐在廊下。
蔺少爷晃了晃手里的酒杯，一股桂花清香直沁人心。
“噫，如此良辰美景，长苏何不赋诗一首。”
梅长苏喝了口桂花酒，开口便道，“风萧萧兮秋气深。”
“哈？”蔺公子一口酒哽在喉口，“你这是琴曲？”
“是，蔺公子和上一句如何？”
蔺公子一口酒闷了下去，半晌，瞟了眼身边人，笑道，“美人迢迢兮千里迎。”
梅长苏默默的瞥了眼月色，依旧还是想要扶额，“你就不能正经的来一句？”
“美人，可指美女，亦可指代有贤德之人，是你自己想岔了去，怨我？”
“是，怨明月兮皎皎。”梅长苏丢了个白眼给蔺公子。
蔺公子乐了，折扇吧嗒吧嗒摇了摇，便摇头晃脑的念道。“之子于我兮，心焉相投。”
梅长苏听得一愣，又倒了杯酒缓缓饮尽，“人生斯世兮，如轻云。”
“云渺渺兮以忘忧。”蔺晨收了折扇，将脸凑了过来。
梅长苏扭头并不看他，只是道，“谁知余兮从何去。”
“素心如何天上月！”
听这人信誓旦旦的，梅长苏倒是也乐了，“你可知，圆魄上寒空，皆言四海同。 安知千里外，不有雨兼风。③”
“嘿，管他什么千里之外呢，此情此景，月色正好。这不就得了？”蔺公子撇撇嘴，暗道这人可真难哄。
“是，不如怜取眼前人④。”梅长苏给蔺晨倒上桂花酒，举杯相邀。
蔺少爷觉得，这是他过的最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个中秋。
当然，如果没有飞流从屋檐上窜了下来，抱着鸽子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一脸幸福的蹭着他苏哥哥不放的话，这就更完美了。
小飞流来手里拿的是琅琊阁刚飞回来的鸽子，蔺少爷宝贝的抢走了鸽子，展开字条一看，却是滑族的璇玑公主去世的消息。
这消息说小不小，于目前的江左盟和琅琊阁，却是掀不起太大波澜。
梅长苏在琅琊阁被蔺神医念叨着又清清闲闲的养了大半个月。
只是真的略闲，以至于一日，兜兜转转随手抽了书来，却是秦大师札记的一本手抄本子。
一径儿看了下来，倒是感触良多。其中一则记录了个故事，大意便是，秦大师拜访灵山方道长，两人行至一处河塘，见水清澈，秦大师不由感叹此处清明山水，令人思及长于水中的山葵花。方道长却道，此处虽好，但不若水再污些更好。待问为何，道是可植莲花矣。秦大师默然无语，深以为然。
出淤泥而不染，固然是真理，但人如何能在淤泥中依然坚持高洁，便是如这守着初心不改。
曾有人言，放下茶具的手，须有同爱人分别的心，此谓“残心”。便是在动作上轻巧，留情。
与人亦然，心有大爱，便能将诀别的痛苦化为祝福和祈祷。与人别离，一如秋深落叶的空山，澄静而美丽。
人说万物无情。但若能晴时爱晴，雨时喜雨。春能享红，冬能赏雪。此世间万物，何处不美，何处无情。
蔺晨回来的时候，梅长苏还在发愣，不由有些诧异，待问清了缘由，不由笑道，“你与秦大师大约是能谈上个三天三夜的。”
梅长苏却不言语，遥望月色，提笔写下：
君子之交，其淡如水。
执象而求，咫尺千里。
问余何适，廓尔亡言。
华枝春满，天心月圆。⑤
问余何适。蔺晨从来不知道，梅长苏竟是在此时，便已将此生归处勘定。
华枝春满，天心月圆。
蔺晨喝醉了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这两句话。然后便会笑着说，琅琊山从此浮云蔽日，何来天心月圆。琅琊阁再无春日，何来华枝满园。
酒醒了，便只会说些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云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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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陋室铭
②元好问的《摸鱼儿·雁丘词》
③中秋月二首·其二 李峤
④晏殊《浣溪沙》
⑤弘一法师李叔同 临灭遗偈
残心神马的，大爱神马的感悟，皆源于林清玄所著《心的菩提》
琴曲是照红楼梦里头黛玉回给宝钗的《琴曲四章》编的……纯属为了谈恋爱，请不要深究233333.
【蔺苏】八雅 传送门：
